2018年资本市场凄风苦雨,有个玩意却翻涨两倍。2019年又创新高,一骑绝尘成为全球表现最佳资产。它不是中国的学区房,并非大宗商品、能源期货,而是一度唾手可得的比特币。
神预言
2011 年12 月,知乎上一则《大三学生手头有6000 元,有什么好的理财投资建议?》的热帖,引发了比特币爱好者、科幻作家长铗的留言:买比特币,保存好钱包文件,然后忘掉这回事,五年后再看看。
当时,一枚比特币仅24 元;2016 年12 月,比特币飙至最高6993 元。如果这位大学生真的听从了这句金玉之言,如今他将净赚170 万。
曾经有一堆真诚的比特币摆在面前没有好好珍惜,如今贵比黄金时才追悔莫及,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……问题是,比特币究竟是个什么鬼?
神人神创
比特币能造出来,源于两位神人:一个是哈耶克,一个叫中本聪。
老百姓都知道,国家才有权发行货币。但在诺贝尔奖得主、经济学巨匠哈耶克眼里,中央银行制度就是个脑残。他晚年捣鼓出一本神作《货币的非国家化》,脑洞大开地提出:既然商品、服务都自由竞争最有效率,凭啥货币要被国家垄断啊?咱玩玩私人发货币自由竞争,酱紫(编按:这样子)就能发现最好的货币!
哈耶克的理论老百姓不懂,全世界央行当他说疯话,但道理很简单:你怎知道国库里的黄金不是巧克力COSPLAY 的?
但一个叫「中本聪」(Satoshi Nakamoto)的数学家、密码学家兼计算机天才,却秒懂了哈耶克的神思。2008 年11 月,他捣鼓出《比特币: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》的论文,科幻小说一样,琢磨出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去中心化电子货币体系的方法。
更神奇的是,他真把比特币「造」出来了。
2009 年1 月3 日,中本聪开发出客户端,挖出史上第一批50 个比特币,宣告比特币诞生。接着,大批骇客、极客蜂拥而至,拜倒在比特币精妙严谨的神思下。但中本聪本人则像一团迷雾,没人知道他姓字名谁、工作单位、家庭户口、是男是女……2010 年12 月12 日,中本聪在比特币论坛上发了个帖,随即消失了。
时至今日,中本聪仍是比特币最大的谜团。
人们把美国、日本、澳大利亚的密码学专家猜了个遍,闹了个流言满天飞。有人说,比特币实在不像一个人捣鼓出来的,「中本聪」或是某个神秘黑科技或国家组织代言人,甚至脑补出“Satoshi Nakamoto”就是三星(Samsung)、东芝(Toshiba)、中道(Nakamichi)、摩托罗拉(Motorola)的「缩写」。
2016 年,中本聪被提名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候选人,就这样也没把真身「勾搭」出来。科学界江郎才尽,只好由科幻界出面打圆场:中本聪其实是坐时光机来的,这厮在2140 年(重要知识点)才发现比特币算法有漏洞,只好穿越到2008 年来填坑,现在已经回去了。
中本聪的神秘莫测,为比特币平添魅力。但比特币之所以能被炒翻天,还要从它的科学原理说起。
比特币科学
虽然和腾讯Q 币一样,比特币也是网络虚拟货币,却是靠一整套密码学原理(老乡别跑,密码学不难)创造出来的。
每个比特币,对应着一个根据复杂算法生成的方程组特解,就像每张人民币上的「唯一序列号」,有了这个号,你就算拥有这枚比特币了。中本聪在比特币网络中总共设置了2100万个待解的密码方程组,所以比特币总产量确切又恒定:到2140年产出第2100万枚后,再不增加了。
现实中,生产钞票靠印钞,比特币则靠「挖矿」。最初玩比特币人少,你拿着自家笔记本电脑、装个比特币钱包软体,就能「挖」出几个币。
当我们把钱存银行,钱实际上存进了一个中心数据库。但比特币则是个网络分布式数据库,你在自家电脑上装个比特币钱包软体,立刻变身「比特币央行」,全世界的交易记录都存里面。这正是比特币核心钱包的容量65G、奇大无比的原因。
所有人都是「央妈」,这数据库还怎么破坏?难怪有人说,要想消灭比特币,只能关掉互联网。
而你拿比特币做支付时,网络中会发生这么些事。
你的比特币钱包会冲着全网大吼:「我是用户S,我有个编号007 的比特币,现在要转给用户M,你们看好了哟!」
S 一声吼,全网抖一抖,所有用户翻箱倒柜看自家数据库,看到了S 拥有007 号比特币的记录,纷纷发出「OK」、「顶你」的确认信号。确认累计到一定数量,交易就在全网成功记录。最后,所有用户数据都改为M 拥有007 号比特币。
要是有骇客想把007 号比特币改存到用户B 名下,对全网发出「用户B 拥有007 号比特币,你们看好了哟!」的信号,结果跟谁都对不上。用户返回的都是「SB(编按:傻逼)」、「滚粗」的信号,谁都不承认。这样,确保007 号比特币还在M 手上。
挖矿也一样,用户S 发现一个新比特币,便开始全网广播:「我是用户S,我发现了个新比特币008 号,它现在归我,你们看好了哟!」所有用户软体通过数据库记录和密码学算法确认,发出「OK」、「顶你」的信号,一个新比特币就这样诞生了。
但在「挖到矿」时,用户S 还要干个活,就是做10 分钟的全网交易记录。
分布式数据库里,数据帐本人人有,谁来记录却是个大问题。可这种苦活累活谁愿干?比特币的做法是,每10 分钟就随机叫个人来做,新比特币实际上是「矿工」做记录的「奖励」。
比特币世界里,每10 分钟会生成一个数据区块做记录,哪个「矿工」抢到了这个区块,就能当10 分钟的「会计」,把10 分钟内全世界的交易记录记下来,赚到区块内的「比特币工资」。交易记录跟所有人核对确认无误后,就宣布合法,传遍全网。然后大家继续抢下一个区块链的记账权,继续获得新比特币。
所以「挖矿」的本质,是争夺全网唯一记帐权的过程。
有趣的是,「挖矿」演算法用的是「哈希碰撞」(SHA256算法,被公认为最安全先进的算法之一),俗称「扔骰子」。于是谁的演算力强大(骰子扔得快),谁夺取记帐权的概率就大,挖出的比特币就多。早年有网友琢磨用「天河二号」超级电脑来挖比特币,结论是刨去电费,基本不赚钱。
目前,比特币的全网算力高达236 万万亿次哈希碰撞/秒。这个数字有多大?有人估算,大约是全世界排名前500 的超级电脑演算力总和的数千倍。如此空前强大的演算力,潜在价值高达1000 亿美元,却干着「扔骰子」的活,完全不知意义何在。
比特币崛起
搞懂了比特币科学,比特币的基本特性也水落石出:
一是总量恒定。2140 年达2100 万个的上限,永不通帐、绝不缩水,这就是无数比特币爱好者的坚定信仰。
二是坚不可摧。比特币网络没法被伪造、被消灭,一个比特币钱包「一息尚存」,就能妥妥恢复如初,简直是打不死的「小强」、干不掉的「天网」。
三是交易隐蔽。比特币交易记录全网公开,但谁也不知道对应的真人是谁,骇客更是擅用「暗网」(暗网无法追踪,规模更加庞大)交易,无法追踪。
最初比特币交易比较纯良。2010 年5 月,有位美国程序员用1 万枚比特币买了张比萨饼,成为比特币第一次实物交易永载史册。按现价换算,这张比萨饼价值7000 多万人民币。
慢慢的,比特币就被玩歪了。
2011 年,美国骇客捣鼓出个「丝绸之路」网站,公然贩卖ATM 机骇客教学、军火、毒品。因为有了比特币,犯罪分子们敢于疯狂交易,很快成了全球最大比特币支付网站。两年后,网站被FBI 端掉,犯罪分子却无迹可寻。这事就成了比特币隐秘支付的活广告。
等比特币传到中国,由于有神秘中本聪、强大密码学和网络黑科技「加持」,这货就成了酷文化的代名词。
2011 年,淘宝网上出现兑换比特币的店铺。很快一些淘宝店、咖啡馆、餐馆、酒店纷纷表示接受比特币支付,顿成媒体焦点,其实只为白捡个宣传广告。
媒体推波助澜,神奇炫酷的比特币吸引了越来越多玩家。有人拿它给雅安地震捐款,地产商折腾出比特币买房的噱头;连香港富商黄煜坤被绑架,绑匪都要求「比特币」赎金,以躲避警方追捕。
但最让中国人为之癫狂的,还是它史无前例的暴涨。
从2010-2013 年,比特币从一钱不值涨到8000 元,4 年飙升4 万多倍,连年问鼎全球最强货币,让早期投入的玩家一夜暴富。这种极端刺激的快感,迅速掀起了一轮比特币狂潮。
中国传奇
比特币涨上了天,引来了三种人:炒币的、挖矿的、卖矿机的。
李笑来,号称是中国拥有比特币第一人。2011 年,这个前新东方托福老师第一次听说比特币时,价格刚突破1 美元。大多数人对此麻木不仁,他却已被深深震撼:为什么电子货币会比美元还贵?他不等搞懂比特币是啥玩意,先动手买了2100 个。恶补知识半年后,他把所有储蓄砸进去,至少买了10 万枚。
所有人认为他疯了,坐等他血本无归,李笑来却预言比特币会涨过100 美元。结果「真实世界往往比我们想像的更狂野」,2013 年比特币疯涨到1300 多美元,他的身家两年就超了1 亿美金。
李笑来也「挖矿」,跟合伙人攒了几十台电脑,在河北霸州的农田上摆了几个集装箱机房,结果被农民误以为搞间谍活动。最终,这笔60 万投资打了水漂。
2013 年,比特币价格冲上云霄后转身就掉入谷底,李笑来的身家曾在6 小时内从6000 万美元跌至1000 万美元。与这种大风大浪相比,挖矿失败就不是个事。他坚信,拿着比特币睡觉是最好的选择:「比特币的长期涨势是很吓人的。」
比特币诞生头两年,散户拿自家电脑就能挖出币。后来,「矿机」越来越专业,比特币网络的平衡性开始被打破。
2012年,美国有挖矿组织宣称将开发出更强力的「挖矿机」,引发了北航计算机博士「南瓜张」的极度不爽。比特币的网络规则是,一旦某人掌握了全网51%的演算力,他就有了更改区块链记录的「超级权限」,这与网络强盗无异。
为维护比特币世界的算力平衡,「南瓜张」捣鼓出了超强悍的挖矿机「阿瓦隆」。
第一批「阿瓦隆」造了300 台,「南瓜张」要是用来挖矿,每天能大赚24 万。但他选择了把它卖向全世界。这种「国际主义精神」创造了比特币世界的新平衡,买到「阿瓦隆」的矿主都大发横财,机器被爆炒到40 万一台,定金都收了1 亿多,还是供不应求。「南瓜张」于是制订了令人瞠目的「霸王条款」:一不退定金,二不保证交货,三不设销售客服,四不更改收获地址。总之要买就等,不等就滚。
与「南瓜张」不同,「烤猫」把挖矿生意做成了一个「神话」。
2012 年8 月,一群中国科技大学学生在深圳成立「烤猫公司」,并搞出个「虚拟IPO」计划:以0.1 比特币的价格募资16 万股,用以挖矿和研制矿机。这本有非法集资嫌疑,但比特币在中国不算货币,「烤猫」的IPO 大获成功。
强大的募资能力,让烤猫的澎湃算力席卷全网,一度占据全球的30%,成为比特币矿业的「世界冠军」。每月4 万枚比特币的高昂产出,意味着豪赚数千万人民币。由于钱赚得实在太快,「烤猫股票」每周都分红,投资基本上一个月回本,引发「股民」的疯狂追捧,「股价」也飙升50 倍。烤猫市值在一年内就达1.3 亿美元,团队也大赚2 亿。
「南瓜张」和「烤猫」,让全世界比特币玩家见识到了摧枯拉朽的中国力量。但伴随着比特币从8000 元暴跌至1000 元,昔日的暴利灰飞烟灭,算力的军备竞赛也戛然而止。烤猫的股票被打回原形,老板也最终跑路,不知所踪。
而普通的比特币矿场老板,面对的困境则大同小异。
挖矿曾是比特币产业链里利润最丰厚稳定的一环,但总有新人涌入,挖起来越发艰难。中国能排进前十的矿场,矿机都数以万计,固定投资就两三千万。由于成本太高,这些矿场都分布在内蒙、四川、东北等地,要么电费低,要么天气冷、设备得以长久运行。
中国廉价的电力,为比特币网络提供了叹为观止的超级演算力。由于每月电费都数百万,矿主们不得不像赶蜂人,带着成千上万的矿机,走遍中国的各类电站,从湖南株洲的风电、内蒙古鄂尔多斯的火电到四川大渡河的水电,赶的就是电力充沛的「半价期」。
有业内人士估计,整个比特币世界,中国矿机占了80%,输出了75%的演算力,70%的比特币「MADE IN CHINA」,中国基本上垄断了比特币的新供给。中国不计其数的电能都耗费在诡异的「哈希碰撞」里,怎么看都像是一出自拉自唱的独角戏。
莫测的未来
比特币究竟是什么?各国政府也说不清楚。
华商韬略(微信ID:hstl8888)梳理资料显示:德国最早承认比特币合法;英国视其为私产;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将其定为大宗商品,视同原油、黄金,地方法院则有视为货币或基金的判例;泰国则明令禁止;中国、日本不禁止,却否定它的货币功能。
世界银行则给了比特币一个奇葩的定义:自发形成的庞氏骗局。
但站在金融业最前沿的人,已看清了比特币革命性的区块链技术,并力图用其改变世界。
区块链不玄乎,就是个去中心化的超级数据库,用它能打造出像比特币一样全球化、全天候、公开透明可追溯的交易系统,是互联网化的「信任利器」。
如今,纳斯达克交易所开始用区块链做交易记录,确保再错综复杂的交易都可追溯又不能篡改;希腊、洪都拉斯打算用区块链做土地登记;银行结算系统要是用区块链,中央服务器就能全天候运转,不需要停机优化,即便数据全公开,却是骇客攻不破的超级系统。
在物联网时代,入网的商品、设备引入区块链,都将可追溯、鉴定、评估。从茅台、五粮液乃至国宝文物的真伪鉴定,到阳澄湖大闸蟹的供应链溯源,乃至数位货币编程、智慧商务合约……区块链技术将使每个环节都「天地可鉴」,建立起真正的互联网信用。
像JP 摩根、高盛、瑞银等顶尖金融机构,都纷纷涉足区块链创业公司;「央妈」更不煳涂,区块链技术早早写进「十三五」规划,中国的数位货币计划必然要用到这一技术。
区块链将深刻改变互联网金融,但比特币已是投机者的天堂。
从诞生之初的一钱不值,到2013 年的8000 元/个,一轮超级牛市后惨跌至1000 元,比特币的「云霄飞车行情」早就屡见不鲜。2016 年,比特币又咸鱼翻身,从年初最低2337 元,飙至年末最高的6993,全年大涨199%,一骑绝尘成为全球最佳资产。
2017年,比特币继续打鸡血狂飙,一举突破2013年高点,创出了8959元的历史新高。同时,比特币第二次碾压黄金,再次震动世界,引发人们对比特币价值的再思考。
对支持者来说,比特币是真正的「电子黄金」:2100 万枚产量恒定,比黄金更扛通膨;区块链技术坚如磐石,连法定数位货币都向此靠拢;挖矿成本不断上升,等于给比特币价值托底;而全球央行长年滥发货币,早就天怒人怨,比特币不涨简直没天理。
对于比特币信徒来说,「信比特,得永生」,买10 个币养老,简单又保险,然后坐等它飙上1 万美元。
但反对者看来,比特币是最简单荒谬的金融骗局。股票背后有资产,货币背后有国家,黄金至少沉甸甸,房子还得有砖头吧!比特币后面有什么?一无所有。这玩意就是「互联网庞氏骗局」、「21 世纪郁金香」,不但毫无用处,还疯狂浪费电。
在投机者看来,比特币是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能涨——疯狂上涨。
欧债危机、英国脱欧、特朗普当选、人民币贬值……任何「黑天鹅事件」,都能让投机者可耻地兴奋起来,把比特币一波波推向新高。这不仅是傻子玩起了疯子的游戏,更是被把大蒜都能炒崩盘的中国人玩坏了。
2014 年11 月,OkCoin、火币网等中国比特币交易所推出比特币期货,顿时引发了狂欢。比特币第一次可以加杠杆、玩裸空,给炒作火上浇油了一把。有专业人士认为,2016 年比特币涨上6000 元,已呈现癫狂之势,之所以能再创新高,正是空头在6000 元上方突然被多头打爆,加剧了上涨。
如今,中国的比特币交易量已占全球的90%以上,99%的交易以人民币形式发生,比特币已成了中国炒家的自嗨。有人直言不讳指出,所谓的比特币信仰,不过是一种洗脑式长期诈骗,他们靠反对者的抨击做宣传,却把相信他们的人骗得一干二净。
比特币究竟是场伟大的金融试验,还是互联网庞氏骗局,暂时谁也无法断言。但金融大鳄索罗斯的教诲在此依然振聋发聩:世界经济史是一部基于假像和谎言的连续剧。要获得财富,就要认清假像,投入其中,然后在假象被公众识破前退出游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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